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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金山”全媒体系列报道 | 父子两人情系高原生灵39年

来源: 日期:2022-07-27 16:07 点击:[次] 【字体: 【打印本文】

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赵梅

在海拔4500余米的高原生活是什么感觉?6月底至7月初,记者一行跟随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考人员来到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仅仅体验了几天,就出现头疼、胸闷,甚至无法入睡的不适现象。

然而,保护区有这样一对父子。父亲许春来从1983年保护区创建时,就守护在这里;1996年,父亲退休,又把接力棒交给了大学毕业的儿子许东华,让他继续守护在保护区。

如今,父子俩已接力在保护区守护了39年,不仅见证了保护区的变迁,而且用坚守和奉献向人们诠释保护区人的精神。


7月1日,在库尔勒市孔雀小区的一栋楼房里,许东华和父亲许春来合影。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赵梅摄

历时5个月搭建起首批管护站

在库尔勒市孔雀小区的一栋楼房里,81岁的许春来拿出一张黑白照片向记者讲述保护区建设初期的情景。

“我是1983年9月28日来到保护区的,照片是1984年秋天我们在保护区搭建管护站时拍摄的。”他说,那一年,他42岁,是保护区第一批守护者,也是保护区年龄较大的工作人员。


1984年秋季,许春来在保护区搭建管护站时的工作照。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提供

当时,国家正在组建阿尔金山自然保护区管理机构,保护区还没有办公地点和管护设施。“我在若羌生活了很多年,比较熟悉当地环境,组织就指定我和另外两个同事负责保护区管理机构和管护站的选址、建设。”许春来说。

那会儿,在高原上建管护站很困难,气候寒冷,变化也剧烈,没有房子,也没有帐篷,许春来和同事带着铺盖睡在高原上。“吃饭自己要带锅,在戈壁滩上挖个坑,把锅支好,去有水的地方打些水,捡些干柴,把水烧开,泡点馕,吃点咸菜,一顿饭就解决了。”他说,到了晚上,为了睡觉暖和点,也为了防狼和熊,必须点个火堆,“遇到刮风、下雨、下雪,就用被子遮挡,经常被子都湿透了。”

从1984年6月初至10月底,许春来和同事们历经了5个月,终于在保护区了建起了4个管护站。


1984年秋季,保护区东部的卡尔墩管护站开建现场。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提供

保护区建设初期,许春来和同事上山巡护的内容主要是熟悉地形,向周边牧民宣传生态保护,让牧民维护保护区生态环境。“当时,路况很差,去一次管护站至少需要5天。一路上‘车在路上跳,人在车上跳’,探路、陷车、拖车、修车更是家常便饭。”他说,车辆只能用于接送工作人员进出保护区,平时外出巡护并没有车,多数时间靠步行,路程远了,就骑驴、骑骆驼。

许春来说,那些年,工作环境虽然远不如现在,但是,他从没觉得辛苦过。“我参与过保护区的创建工作,总觉得保护区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在那里做什么都觉得是应该的。”他说,每次进山,看到保护区成群藏野驴跟着车跑,藏羚羊、野牦牛四处撒欢,湖泊周边栖息着密密麻麻的赤麻鸭、斑头雁等水鸟,不由得会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

然而,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有人在保护区发现了砂金,大量淘金者涌入保护区乱采滥挖,盗猎现象随后出现。“野生动物种群数量开始大幅减少,保护区东部的依协克帕提管护站附近的藏羚羊、野牦牛等野生动物看不见了。”许春来说,淘金者非常疯狂,工作人员劝阻,他们根本不听,仗着人多,抢夺工作人员枪支、相机,甚至跑到管护站打砸抢……上世纪90年代初,国务院先后3次召开新、青、藏三省区联防紧急会议,发布三省区联合公告,成立联合工作组进入保护区开展联合清理工作,采金问题逐步被制止。

听从父亲建议儿子接力守护保护区

1996年,55岁的许春来退休了。退休前,他有个愿望,想让儿子许东华继续守护在这里。

那一年夏天,22岁的许东华刚从西北师范大学英语专业毕业,正在谋划自己的未来。父亲突然问他将来有何打算,“你是在保护区大院长大的,保护区就像你的家。现在保护区科考工作需要外语翻译人才,你学的正好是英语专业,就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了,来这里踏踏实实工作吧。”

许东华受父亲影响,从小就喜欢各种野生动植物,对保护区也充满了向往,他听了父亲的建议。

然而,之前许东华并未跟父亲去过保护区。当他第一次来时发现,这里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高原上动物是很多,风光也很独特。但是,在这里工作,要克服高原反应,还要学会面对单调、孤独的工作环境,学习各种野外生存技能……”他说。

当时,保护区和外界联络的通讯工具也很落后,“有个需要架设天线的电台,还经常受天气干扰,有急事给局里汇报时,守着电台‘喊’几天,才能联系上。”因此,看到有人陆续辞职离开,许东华也犹豫过。

而随着他和野生动物“亲密接触”,尤其是参与藏羚羊样线调查科考工作后,他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2020年夏季,许东华在保护区西部藏羚羊产羔地科考中留影。许东华摄

1998年,保护区管理局与国外专家合作,开启了藏羚羊样线调查科研工作,许东华负责给国外专家当翻译和助手。

那是他第一次在兔子湖区域亲密接触藏羚羊。“当时,正在下大雪,成群的藏羚羊在漫天大雪中产仔,场面非常壮观。”那一刻,许东华突然被藏羚羊顽强的生命力深深打动,“这里海拔高、植被少,气候环境还很恶劣,藏羚羊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里繁衍后代?”此后,他对藏羚羊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持续关注和研究这种动物。

然而,1999年6月,当他再次来到兔子湖进行样线调查工作时,却看到大量藏羚羊被猎杀的场景,“900多只被剥皮的藏羚羊尸体躺在山谷里,不少藏羚羊肚子里已经有成形的小羊,一些刚出生的小羊,因为找不到奶吃,已经被饿死……”血腥的场面,让他心疼又愤怒。

“也是这些工作经历,让我产生了要保护好藏羚羊的想法,开始了长达20余年的藏羚羊样线调查科考工作。”许东华说,由于那些年的盗猎现象,兔子湖产仔地的藏羚羊种群数量降至5000只左右。2002年后,盗猎现象减少,这里的藏羚羊种群数量才开始稳步上升。

参与科考二十余年熟知一草一木

许东华刚工作的那几年,正值保护区集中力量打击反盗猎的时期。

电影《可可西里》巡山队员和盗猎分子激烈的枪战画面,曾经让很多人震撼。许东华说,他们在保护区追捕盗猎者时,虽然没有遇到过此类事情,但危险也并不比电影中小。

“当时,路况车况都很差,每次前往保护区西部追捕盗猎者,路上频繁陷车、拖车、修车,遇到穷凶极恶的盗猎者,对方还拿枪对着我们开火,有时候子弹就在耳边啾啾地飞。”他说。

一次,他和同事在兔子湖区域抓获了两名盗猎者,当时公安部门的工作人员还未赶到,他们只好把盗猎者捆在帐篷里,“后来一名盗猎者半夜解开绳索逃跑了,当时帐篷放有菜刀等厨具,事后想想,挺后怕的。”

电影《可可西里》中巡山队员陷入流沙的场景,许东华觉得是虚构。然而,在保护区工作,其他意外情况却时有发生。

1998年夏季的一天,他在陪同美国专家在兔子湖区域进行调研时,天气突变,黑云很快聚集,紧接着,电闪雷鸣,下起大雨。“当时,我们正往营地赶,我手里拿了一个测量用的钢卷尺,结果,一道闪电过来,把我打倒在地,钢卷尺被打出十几米远。”他说,被同事们拉起来,蒙了许久,“大家都说我捡了一条命,那次经历也让我们总结教训,有极端天气,千万不能再带钢卷尺。”

许东华说,就像父亲从没给他说过工作艰辛一样,他也从未给父亲说过自己的危险经历。“我们交流最多的就是保护区的变化,他会经常问我,动物多了没有?道路改善了没有?”许东华说,他不但没觉得工作辛苦,反而从中找到了乐趣,“尤其是接触科研工作以后,会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成就感。”

经常跟着专家科考,许东华逐渐掌握了藏羚羊样线调查的科学方法。“后来,我们也是根据这些科学方法,一直持续观测藏羚羊产仔地的种群数量变化。”他说,根据保护区20余年的考察结果来看,藏羚羊在兔子湖产仔地的种群数量,已经从20年前的5000只左右,增加到了2021年的3.5万只,“这一科学考察结果,对保护区保护和研究藏羚羊物种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基础资料。”

2012年,保护区管理局成立了高原生态环境与自然保护研究室,许东华被推选为该研究室的主任。从2012年至2021年10月底,他几乎每年都组织相关领域专家开展科研活动。

多年科考工作,让他对保护区的动植物越来越熟悉。“去年,北京林业大学专家在给黑颈鹤、雪鸡佩戴卫星跟踪器时,因为不熟悉保护区情况,也不了解黑颈鹤、雪鸡分布特点,前期工作开展得一直不顺利。后来,在许东华的建议和带队下,很快给黑颈鹤、雪鸡戴上了卫星跟踪器。”保护区管理局高原生态环境与自然保护研究室副主任徐俊泉说。

今年6月底,因为岗位调换,许东华担任办公室主任,不再去藏羚羊产仔地进行样线调查工作,但他依旧密切关注藏羚羊种群数量恢复情况。“藏羚羊是保护区的旗舰物种,它的种群数量恢复,体现出保护区生态系统的完整性和健康性。”许东华说,今年的最新监测数据显示,藏羚羊的种群数量继续在增加,已经超过了5万只。

许春来说,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再去保护区,但每次听到儿子讲述保护区的生态变化,他都很欣慰,“听说我们保护区和中昆仑保护区正共同申请创建昆仑山国家公园,这个消息让人很振奋。几代人的坚守和奉献,我们有信心让保护区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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