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王晶晶

皮肤黝黑，一道道皱纹深深刻入面庞，语速缓慢，条理分明，不苟言笑。与棕熊对过眼，在冰河与死神擦肩而过……同事们口中流传的乌图那生的故事，塑造出一个硬汉形象。

52岁的他，是阿尔金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保护管理科科长，工作21年，已成为保护区的“活地图”，科研人员巡护路上的“护身符”。

“其实每次巡护时，我是最早开始吸氧的人。”他憨然一笑。

一年到头闲不住的人

6月底，藏羚羊进入产羔季。保护区管理局夏季巡护，伴随着小藏羚羊的叫声开始了。

保护区2号界碑，海拔3520米。记者只感觉略微胸闷，乌图那生却熟练拿出氧气瓶，“年轻时，不知道啥是‘高反’。现在，不服老不行。”他在湿化瓶里兑入矿泉水，拧开阀门，开始吸氧。

3辆车、8个人组成巡护分队，乌图那生是队长，坐镇1号车带路。

“下了两天雨，早早出发就是为了在9点前渡过铁桥，到中午桥就淹没了。”在外人看来一样的山、河流和峡谷，乌图那生仅凭一双肉眼就能准确辨认需要走的路，而路就是保护区多年巡护轧出来的车辙。20多年用脚步丈量保护区，他练就了一身本领：能够通过温度、天气和河流的水量，选择最快最安全到达巡护地的路线。

这样的大型巡护，每年至少举行10次。此外，保护区有7个管护站，工作人员每周都要在指定区域内巡护一次。

“5月到10月是盗采盗挖高峰期，10月到来年1月，被河水阻断的路因为结冰也能走了，非法穿越的人就多了。一年到头都闲不住。”乌图那生说，“年轻时，我都是自己开着四处透风的东风车巡山。”保护区平均海拔在4500米左右，晚上一年有大半时间气温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摇2个小时摇杆才能把车发动着，一台新车最多三四年就报废。

乌图那生巡山吸氧，是从2015年藏羚羊产羔季巡护开始的。为了赶在藏羚羊大批到达前将兔子湖周边区域巡护一遍，他连续4天凌晨3点睡、7点又起来赶路，“第五天，他刚坐上车，人就动不了了。我抱来一罐氧气，他吸了一个小时，才缓过来。”保护区管理局执法监督科主任科员布仁巴图说。

即使吸着氧，也不影响乌图那生准确指路、安排工作。遇到沼泽和涉水路面，他还能开车探路。“比起以前，现在巡护都有专人保障车辆和后勤，就算我一直吸氧，也觉得没以前苦。”他说，“既然选择这份工作，就坚持把它做好。”

遇到危险最多的人

进入兔子湖区域，海拔越来越高，乌图那生一边吸氧，一边拿着奥维地图标记轨迹，“现在年轻的巡护员只认地图上的轨迹，我标记好，方便他们以后跟着走。”

巡护途中，每到一个管护站，大家都亲切称乌图那生为老那，现在管护站的“80后”和“90后”第一次进山，都是他带的。

“巡护途中遇到危险最多的人，就是老那。”保护区管理局依协克帕提管护站负责人李欢说，一次乌图那生带着2辆车6个人冬季巡护，在阿雅克库木湖区域发现非法穿越人员的车辙印，立刻追上冰冻的湖面。没想到车辆骑上一道冰梁，只听咔嚓一声，车头向左侧倾斜，冰面裂开了。“快下车！”乌图那生大喊一声，刚刚来保护区工作的艾合买提江打开车门顺利跳车。这时，驾驶室的门却被卡住了，好在玻璃可以降下来，在车头即将陷入冰河时，乌图那生从车窗钻了出来。

不到一分钟，一台越野车，在大家眼前没入阿雅克库木湖。“因为这个湖是咸水湖，所以冰面易脆裂。”乌图那生说，最后，他们和青海警方联系，非法穿越人员从阿尔金山保护区穿越至青海后，被拦下接受了处罚。

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对常年行走在保护区的守护者们来说，不过是无数小插曲中普通的一段。他们习惯在巡山结束前，把手机里的照片全部删掉，免得让家人担惊受怕。

在乌图那生看来，生态保护最重要的就是要管好人。工作的前10年，他多次参与新疆与青海、西藏三省区的联合执法。2015年以后，保护区再也没有见过盗猎分子；2017年，保护区范围内矿企全部退出；现在，曾经的采矿点通过恢复治理，山头上有了绿色，野生动物也多了起来。

保护区里的“牧羊人”

坚守保护区21年，管护员们都和老那开玩笑：“在保护区里‘放’了20年的羊，吸着氧他也要来，不看不放心。”

“十几年前，看到落单的小藏羚羊，就救了下来，带回管护站养。它不喝奶粉，只好从牧民家找了一只母羊。”乌图那生说，从头一年的7月喂到第二年的开春，小藏羚羊渐渐壮实，但随着气温升高，寄生虫夺去了它的生命。

从此以后，乌图那生再捡到落单的小藏羚羊，就想方设法找到附近的藏羚羊群，不惜走路爬山几个小时，也要送回去。

乌图那生把保护区里的动物当作家人看待。落单的野牦牛脾气很大，巡护路上遇到独牛堵路，绕不开，他就下令在车里等独牛吃完草再离开。“这里就是野生动物的家，我们只能保护，尽量不去打扰。”他说。

得益于最严格的保护制度，保护区“牧羊人”乌图那生所“拥有”的藏羚羊、野牦牛、藏野驴数量，近年来增长了一倍多。

今年夏季首次联合巡护结束后，乌图那生又和可可西里、羌塘联系，要开展一次三省区联动巡护，反盗猎反盗采和清理人类活动痕迹这根弦从不敢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