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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中秋国庆假期,我从乌鲁木齐飞往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来到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探视在此放归的普氏野马。
2021年9月28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会同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成功在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实施普氏野马(也称“蒙古野马、准噶尔野马”)放归自然活动。6匹野马从新疆准噶尔盆地的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运往2000多公里外的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也是我国首次跨省放归普氏野马。当年10月27日,又进行了第二次6匹野马放归活动。自此,12匹普氏野马在其历史栖息地之一的内蒙古大青山安家落户。
这是新疆首次实施普氏野马种群扩散与扩大放归试验项目,在研究物种的遗传多样性、栖息地选择、环境适应性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
生态环境良好的大青山岁月静好。飞鸟与狍子的新邻居——比大熊猫还珍稀的普氏野马在这里已整整度过了两年时光,它们从数千里之外的新疆“搬家”到内蒙古,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吗?在这里生活得好吗?
知是故人来
9月29日正值中秋节,我刚下飞机,便直奔大青山古路板管理站,迫不及待地去普氏野马放归点。
碧云天,黄叶地,披上秋装的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五彩斑斓,似山神用巨笔泼墨泼彩。山峰高峻挺拔,越野车在山路间穿梭,苍松翠柏随处可见,在山间站成绿色的阵营,沟内的草已枯黄,山杨叶在冷风中簌簌飘落,铺了一地。各种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从眼前掠过,路边半米多高的草丛里,不时有几只调皮的狍子跳来跳去,抬头之际,可见飞鸟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路边有时可以看到山鸡,雄鸡羽毛艳丽多彩,像穿了华服一般。
经过大约一小时车程,我们到达目的地——大青山古路板管理站什字沟。路边立有一个写有“普氏野马野放基地”字样的路牌,标志着我们正式进入普氏野马放归区。到了这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
自从大青山迎来了这两批“特殊的客人”,两年来,各路媒体争相报道普氏野马近况,专家学者慕名而来,中国科学院、北京林业大学及内蒙古大学等科研院所,相继与大青山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开展了多方位有关普氏野马科研合作。这次跟我同来的是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彭佳禾。
刚下车,双节期间仍值守岗位的巡护员刘满元、刘素元兄弟俩,从简陋的小平房出来迎接我们,他们要带我们去看野马。
刘满元骑着摩托车在前面开路,欢快前行,一溜儿烟尘紧随他身后。过了第一道铁门,只见两侧山岩刻着“蒙古野马”的红色字样。待又过了一道铁门,远远望见一群带有小马驹的野马排成一个纵队,沿着南侧铁丝网往山上跑去,跑了一截,又停下来向我们张望。同来的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浩仁塔本说,这群野马中,有大青山去年秋天繁殖成活的第一匹马驹,还有3匹是今年新生的幼驹,最年幼的马驹是8月3日出生的。它们在大青山巡护员们日夜精心管护下全部成活,而且长得越来越健壮结实。
“哎,哎哎,哎——”刘满元像以往一样,对着远处的这群野马大声喊叫起来。
马儿们听到熟悉的召唤,返身朝我们这边走来,走了没几步,又警觉地踯躅不前,也许看到了越野车,还有很多人吧。
一匹小马驹紧跟在妈妈“准噶尔315号”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我们。我们慢慢靠近它,而它总是躲在妈妈身后,与我们保持着至少三四十米的警戒距离。另外一匹去年出生的公马驹,身上的毛还没换完,相比其他野马,它和妈妈“准噶尔346号”膘情略差些,颈鬃有些长,如野草一样倒伏向脖子一侧。
浩仁塔本说,还有两匹野马“准噶尔360号”和“准噶尔358号”怀孕了。“准噶尔360号”腹部隆起很明显,最近就要当妈妈了;“准噶尔358号”产驹的时间会稍晚些。
今年8月下旬,野马家域朝大青山东面的山上又扩展了上百亩。此前,它们一直在大青山狭长的谷地生活。现如今,它们似乎更喜欢在山上活动,只有喝水和吃草料时才下山。
很快,这群野马登上了一处更高的山坡,时而回头打量山下的我们,仿佛知道是故人来访。看来,这群野马已适应了山地草原的生活,个个成了爬山健将。
这时,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身下的野草如波浪一般翻滚。马儿们转眼隐没在了山野间,不见了身影,西侧山脚下的围栏里空荡荡的。
记得两年前的此时,当这处围栏打开,来自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的6匹普氏野马,就是从这里奔向内蒙古大青山的广阔山野,奔向自由的天地。这激动人心的一幕,犹在眼前。第二次放归,又有6匹普氏野马跨越2000多公里,在此安家落户。研究人员给其中两匹野马佩戴了卫星项圈,实时监测其野外活动轨迹,一旦发现有问题,会实时适度实施管护措施,避免它们出现意外。
成立于2008年的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阴山山脉中段,总面积近40万公顷。它的生态区位特殊,是我国400毫米降水量的分界线,是季风与非季风的分界线,是中原农耕文明与草原游牧文明的分界线,是华北和蒙古高原植物区系的分界线,更是诸多珍稀濒危野生动植物的避难所。
1985年,我国启动了“野马返乡计划”,从国外引入普氏野马,在新疆、甘肃建立繁育基地。经过不懈努力,普氏野马人工繁育种群不断扩大,野外种群也得以重建和恢复,成为全球野生动物保护领域野外种群恢复的成功典范。据初步统计,我国现存普氏野马种群数量已突破700匹。
“我们选择在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放归普氏野马出于两点考虑,一方面是物种的生物学需求,另一方面是对生态环境的要求。”在新疆从事20年普氏野马监测工作的北京林业大学生态与自然保护学院教授胡德夫说。
在他看来,普氏野马会在气候条件恶劣的冬季去山谷寻找食物与安身之地,而连绵几百公里的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能满足普氏野马的生存需求。在历史上,大青山一带曾是普氏野马的分布区;从现实看,近年来大青山生态建设成效又为普氏野马引入创造了条件。
普氏野马放归地点位于保护区古路板管理站什字沟,这里森林覆盖率达55.5%,年降雨量395毫米,地下水资源较为丰富,拥有优越的自然环境。
“普氏野马对水资源的要求比较高,这里完全可以满足它们的需求。”胡德夫补充说。
3个巡护员
在普氏野马放归地,有一间彩钢板小屋,上面写着“观察室”字样,屋里放了两张铁床和两个旧单人沙发。这是野马产驹期间巡护员值班的地方。
距这里四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四周被铁丝网围起的小院,格桑花开得正艳,几只喜鹊在枝头及路旁的草丛间,喳喳叫着飞来飞去。
院子北侧有一栋平房,左侧三间住人,右侧屋子是草料房,西侧屋子是用来养鸡养羊的棚舍。院门前的一块菜地里种有辣椒、西红柿等蔬菜,院内还打了一口井,巡护员日常靠这口井水生活。左侧屋子窗前立了一块蓝色牌匾,上面写着“普氏野马基地办公室”,窗台上摆着几盆花,开得正艳。
刘满元兄弟俩的住所就是普氏野马基地办公室。看着这里,我不由想起自己刚到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参加工作时,在准噶尔盆地的戈壁荒滩住平房睡铁床的日子,倍感亲切,便想住下来,体验大青山巡护员的生活日常,感受山野清晨与夜晚的静寂,还可以听刘氏兄弟聊聊他们守护野马的感人故事。
这个保护区曾是一个山村,近年来,村民们陆续生态搬迁住进新居,只有刘氏兄弟和另一家住户没有搬走。到了野马繁殖季节,兄弟俩日夜守候在这里,现在已有一个多月没有回家。
中午,刘氏兄弟准备做内蒙古特色美食莜面招待我们。刘素元把和好的面团塞进一架做面条的塑料磨具里,转动把柄,面条就齐刷刷地从长筒底端的缝隙里,直接漏在灶台上架好的蒸笼里,开始生火蒸。另一位巡护员王俊恒帮着打下手,洗菜、切菜。
饭好了,大家围坐在炕上吃起来。他们先给我盛了一碗,拌了配菜和调料的莜面,味道好极了。
当晚,我获准住在古路板管理站。听王俊恒说,我是第一个住在大青山普氏野马放归地的女性,心情很激动。
王俊恒退休前是古路板管理站工会主席,两年前曾参与到普氏野马种群的扩散与扩大放归项目的选址工作中。他曾是一名护林员,在大青山山林间跑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了山里的生活。他像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爱着这群从新疆来的特殊客人——普氏野马。他今年2月已退休,本可以回家与儿孙们享受天伦之乐,但为了这群野马,他选择了继续在这里坚守,与刘氏兄弟一起照料野马。他们的家离野马放归地不远,刘氏兄弟的家离这里只有几公里,而王俊恒的家在古路板管理站家属院,距离这里有30多公里。到了野马生病或者产崽时,大家忙起来,可能一两个月都回不了家。
“您打算继续在这里干几年?”我问王俊恒。
“到65岁吧,等这些野马在我们大青山完全野放成功的时候再回家休息。”他说。
刘满元、刘素元的年龄都在五六十岁,他们3人在这孤寂无人,没有手机信号的大青山轮流值班,24小时守护这群野马。
巡护员每天第一件事就是清点野马的匹数,然后观察野马的活动,包括采食、发情、交配、产驹、哺乳、排粪尿等情况,认真填写观察日志。到了野马繁殖季节,每天还要给野马补饲,特别是冬季下雪天,一天要给野马喂两次精饲料,如同保姆一般悉心照料。
“新疆的野马刚来大青山时,我们还给它们喂玉米棒子,它们特别爱吃。冬天,我们把胡萝卜和苹果切成片儿给马儿吃,可它们每次吃的时候,都把苹果片扒拉到一边,挑拣着胡萝卜吃。为了给野马补充营养,我们还给它们喂舔砖,从外地买的苜蓿草,一吨要3000多元,因为本地没有种植这种草。”王俊恒说。
到了野马产驹季节,马儿临产时,大青山古路板管理站都会增派人手,和巡护员住在马棚,通宵达旦观察野马的一举一动,马的一个喷嚏都会让他们一夜合不了眼。
刘满元回忆说:“大青山第一匹野马驹是在冬夜里出生的。产驹时,母马离开群体,独自找了一个僻静处生产。大家裹紧棉衣,怀着激动的心情在野马棚舍内守候,等待马驹诞生。”
当马驹生下来时,刘满元打着手电一看,“怎么是匹黑马驹?”大家都很吃惊。后来才知,包裹在胎衣里的马驹,在夜晚看起来呈黑色。待母马一点点地舔去马驹身上的胎衣,天亮时才看清马驹是正常的土黄色,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2022年9月5日,“准噶尔346号”也产下了一匹公马驹,标志着来自新疆的普氏野马在内蒙古大青山度过了繁殖成活关。
“第一代来自新疆的普氏野马在内蒙古大青山首次繁殖成功,不仅丰富了大青山的生物多样性,也说明了大青山的生态环境持续向好。”内蒙古大青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牛喜山说。
给小马驹起个什么名字好呢?从1988年起,新疆的野马在准噶尔盆地产下的马驹,按出生顺序依次叫准噶尔1号、准噶尔2号、准噶尔3号……
“那野放咱们大青山的野马,是不是可以参照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的规矩,依次叫大青山1号、大青山2号、大青山3号?”有人提出了一个建议。
“好,就从第一匹出生的马驹开始编号。”牛喜山说。
“师父,又产下了一匹小马!”我清晰地记得,今年6月9日晚上19时10分,古路板管理站副站长武云龙通过电话激动地向我报喜。
今年的前两匹野马生产得非常顺利,待第三匹小马驹出生时,让大家紧张了一回。这匹马驹是凌晨出生的,小马生下后,发现它含不住母马的乳头,吃不上奶。它的妈妈“准噶尔358号”野马的奶水直往下滴,顺腿流下。大家看着很着急,王俊恒立刻和我的同事、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高级兽医师恩特马克联系,问他该怎么办。
“把马娃子跟它的妈妈立刻分开,先用牛奶喂。还有,我从视频中看小马胎粪排不出来,有些便秘,再买一些开塞露给它通便。”恩特马克说。
大家立即行动,刘氏兄弟当起了奶爸。他们一人搂住小马,一人笨拙地用双手拿起奶瓶放到小马驹嘴边。小马驹一开始本能地抗拒着,摇头甩嘴不肯吃。刘满元把奶液滴到手指上,轻轻伸入小马驹嘴里,让它一点点适应,等小马驹开始有了吮吸的动作时,再把奶嘴塞进它嘴里,它这才吃起来。然后,又给小马驹导入开塞露,很快,它将胎粪排了出来。
就这样,巡护员们悉心照顾了小马驹两天三夜后,它活蹦乱跳了,大家这才把它放回到妈妈身边。
与孩子分开的这几天,“准噶尔358号”急坏了。当刚出生的小马驹被从它身边抱走时,平时看起来性情温和的它追撵在巡护员身后,不时朝人身上冲撞,急切地嘶鸣着,还不停向小马驹所在的马棚张望。当被人“抢走”的孩子重新回到身边时,它激动地在马驹身上嗅来嗅去,看它是否安好,还用嘴拱着小马驹,把它往自己乳房处推,主动示意马宝宝快来吃奶。直到小马驹顺利地吃上母乳,大家才都舒了口气。3天未合眼的众人,这下可以回家睡个安稳觉了。
如今,这4匹小马驹在大青山巡护员的精心管护下,愈见健壮活泼。
山野有“睦邻”
第二天清晨,我被窗外的喜鹊叫醒。在大青山,它们俊俏的身影随处可见。有了它们的存在,大青山成了一座吉祥之山。而野马们的到来,不仅给这里增添了活力和灵气,更使大青山声名远扬。
王俊恒一大早给野马拉运苜蓿草,用于今年冬季的补饲。而我与彭佳禾则一起到野马放归地探望马驹群。
到了马驹群所在场地,看到它们正好在谷地,应该是刚喝完水后准备上山。
清晨的大青山真美啊,莽莽苍苍的山峦黄绿相间,壮美如画,阳光照耀着这片如世外桃源般的山地草原,天空碧蓝如洗,飘着棉絮般的白云。林中偶尔传来几声难听得如狗吠似的狍子叫声,显然跟它美丽纤巧的外表有些不搭。倘若在夜间,听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叫声,一定会把我吓一跳。
狍子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鹿科狍属动物。它是大青山最常见的野生动物,因为拥有呆萌的外表,傻乎乎的性格,被称为“傻狍子”。
王俊恒说,狍子常会在清晨或傍晚到野马放归地来喝水,白天则躲在茂密的山林间,很难见到它们的踪影。
来自新疆的普氏野马初来大青山定居时,听到狍子的叫声,会警觉地竖起耳朵,转动头,向周围搜寻声音的来源。
王俊恒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野马与狍子相遇的情景,那是在2021年秋天的一个清晨,几只狍子在高处山坡观察发现水源地没有野马,便下来喝水。“准噶尔357号”远远发现了狍子,打了声响鼻,机警地向这边张望,然后带着自己的4位“家人”走到距狍子五六十米远时才停下来,与狍子对峙,好在没有发生冲突,狍子喝完水后,就离开了水源地。久而久之,野马对狍子的叫声也习以为常了,见到狍子,就像在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见到黄羊一样,不再大惊小怪,而且能和它们在大青山的同一片蓝天下和谐相处。
从谷地出发,再往前走两公里左右,我们见到了另外一个野马群体。这是以“准噶尔370号”为首的5匹野马家族。前不久,“准噶尔354号”因争雄打斗伤亡后,“准噶尔370号”当上了“头领”。在它的热烈追求下,很快有两匹母马被征服,另外两匹母马开始也服从它的领导,与它和睦相处了。明年这个时候,“准噶尔370号”估计就该当爸爸啦。它脖子上的鬃毛较长,偏向一侧,因打架留在尾根部的伤疤还在,没有再长出新毛。
和在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被圈养时一样,这群野马喜欢跟人亲近。下车后,它们主动向我们靠近,围了过来。我拿起相机,对着它们拍个不停,野马们围在我身边,有的马啃我的相机,我亲昵地抚摸它们的脖颈和面颊。
当“准噶尔373号”向我围过来时,王俊恒说:“这匹野马平时不让人摸,怎么你来了就让摸?”
“是吗?看来它认出我这个老朋友了,知道我大老远地从新疆过来看望它。”我开心地说。风很大,几次差点把我的帽子吹飞,我顺手摘掉帽子,戴在了“准噶尔373号”头顶,并搂住它的脖子,与它合影。
另外3匹母马分别是“准噶尔359号”“准噶尔372号”及“准噶尔385号”,它们身上的毛还没有完全换完,皮毛看起来不那么光滑油亮,露出腿部清晰的编号。
大青山一年到头几乎没有高温天气,气候凉爽且温差大,野马们在盛夏季节也不会中暑。草好水美,它们个个膘肥体壮。
如今的它们,生活在两侧是山坡的狭长谷地内,不久后,野马的栖息地范围将向南面更大的谷地扩展。野马们自由自在地生存在大自然中,没有任何束缚,这才是它们应有的生活啊。
待返回古路板管理站时,天色已黑。路上,我们碰见了3只狍子在路的正中间站着,待我拍摄时,它们已跑到了黑夜深处。“现在狍子们正在换毛,秋冬时换“冬装”,毛长长的,变成灰色;夏天换“夏装”,是轻薄的红棕毛。”王俊恒说。
奔腾吧!野马
10月1日清晨,我在野马放归地看见巡护员站在拉草车车斗的草堆上,用铁叉一捆捆地卸苜蓿草。他们的皮肤晒得一个比一个黑。“我们已给野马储备了10吨过冬的苜蓿草,今天就拉完了。”王俊恒说。
忽然,车前方出现了两只狍子,片刻又跑去了西面的山林间,远远看见它们尾部炸起毛,心形的白屁股摆动着,十分有趣。
“快看,山上的那群野马下来吃料了。”彭佳禾指着远处说。一群带着马驹的野马三五成群从山上下来,在一处树林间的料盆跟前悠闲踱步,等着干饭。
王俊恒快速走过去,将编织袋中的胡萝卜块拌玉米粉麸皮粉的马料分别倒入塑料盆中,一马一盆,有的马边吃边用前蹄扒拉,一下子把料盆刨翻,马料撒了一地;还有的马吃完自己的料后,又去抢食身边的马料,这时打架难以避免。不过,也有友好大方的马,不打也不闹,允许别的马分享自己盆中的美餐。
蝇子围着野马嗡嗡飞着,野马则不停甩动着长尾驱赶它们。数只喜鹊喳喳叫着从林间飞来,纷纷围在料盆边,在马蹄前来回走动。有的跳到料盆旁低头啄食,有的则直接跳进料盆中吃。还有几只被巡护员称为“白翅鸦”的鸟,也飞落在料盆前,啄食起地上的马料残渣。它们和乌鸦长得很像,体格稍小些。它们一点也不怕野马,在其身前身后来回穿梭,围着料盆与野马“聚餐”,好一幅生动和谐的画面。
这时,我发现草丛间有一只喜鹊,正朝这边探头探脑,它一直跟着马群,马儿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直到野马吃完料,在树下乘凉休息,这只喜鹊仍不远不近地跟着它们。
刘满元见我好奇,便告诉我,这只喜鹊是在等吃蚂蚱呢。因为马群走动时会惊起草丛间的蚂蚱,喜鹊可以乘机捉住它。好聪明的鸟儿。
他还说,野马春天换毛时,喜鹊们常会落在马背上,啄毛垫窝,或给野马捉身上的寄生虫。
许久,野马群离开树林,沿着山泉的方向向南走去,边走边吃草。我一直尾随着它们,跟久了,野马对我的警惕性渐渐降低,我离它们很近时也不跑,特别是那匹戴项圈的“准噶尔358号”母马,居然主动走到我跟前来,任我抚摸。还有一匹小马驹站在大树跟前,瞪着呆萌的大眼睛,对我瞅呀瞅。多希望它能走到我跟前。
山风很大,野花在风中摇曳着美丽的身姿,远处,群山壮丽,成片成片的金色桦林,给大青山穿上了节日盛装。林间山泉叮咚,鸟儿的啁啾声清脆婉转,偶尔有羊群浩浩荡荡地从山林走过,两三匹家马,还有牛和驴不紧不慢地跟在羊群身后。
这只喜鹊,一直在距离马儿不远的地面走动。
“快看,这只喜鹊飞到马身上了。”耳边传来彭佳禾惊喜的叫喊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看到这只喜鹊站在马的腰臀部东张西望,时而低头在马毛间啄食。我赶紧举起相机,在国庆节意外拍到了“马上有喜”这一难得的精彩瞬间,真是喜上加喜啊。
秋已至,山间寒凉。这天,我就要告别大青山,告别野马了。
去往机场的路上,我看见刘满元又在忙着铲路边的杂草,蓝色的工作服及脸上都是尘土。这些大青山野马的守护者,总让我感到有股暖流在心间流淌。两年来,来自新疆的野马不仅适应了大青山的环境,还成功繁殖了后代,这是新疆和内蒙古通力合作取得的硕果;同时,也得益于大青山的生态环境,为来自新疆的野马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空间。
我想我能做的,就是用笔为大青山多添一些绿,照亮野马回家的路,让我的青春跟野马一起奔腾不息。